“那碗汤”民间民意反馈调查组(岳安6)
来了!流水账文学再次现世!
深刻明白什么叫逻辑废!
PS:这些天又看了一遍雪雨,发现这姐姐实在是太飒了!我好喜欢!姐姐姐姐!看看我!
1
阴霾散去,岳安市的天,亮了。
昨夜幸存的鬼差弯下腰来,捧了一抹殉职同僚留下的灰烬,尘归尘,土归土,即使消亡了,也应当回到他们的葬身之处。
但这灰烬实在太多,谁都没有办法将他们全部带走。余下的,只有留在这片平野,与山林野兽常伴,或许有一日,风会带着他们回到故乡,雨水会浸润他们散去的魂体,世间万物都会沾上他们的影子。
如此,他们也算是在这世间再次相逢。
小江神色恹恹,昨夜一战,他消损了太多,即使在方才都还在强撑,现观局势已定,他终于卸了劲儿,腿一软,身子倒了下去。
“搭档!”
一旁的许民安惊呼,手疾眼快地接住他。
“没事”
小江轻声道,他此时惨白着一张脸,就连魂体都透明了几分。
“怎么会没事!”
许民安皱皱眉,他将小江一把掺住,又寻了块空旷的地方和他一同坐下。山脚下的生人已散去,山上的鬼差还在清理战场,似乎这时候,无论是人还是鬼都已经继续在自己的“生活”里前进,只有许民安,他还在尝试着给小江灌一些灵力过去。
昨夜那把剑在战争结束后便自己入鞘飞回了许民安的手中,可那装它的口袋已经不能用了,许民安还得再换个新的。
只是,如果这剑一直都这么霸道蛮力,恐怕以后要用一次换一次了。
许民安心无旁骛,他集中注意力,一股灵力顺着他的指尖缓缓进入小江的灵魂之中。但没过多久,他那两根还在输送灵力的手指便被小江按住了。
对方冲他摇摇头:
“你的灵力才被激发出来,自己都不够用,还是不要给我了。”
他说的是事实,再这样下去,他的灵力没怎么增长,许民安的倒是要枯竭了。
站在不远处的谢早听了这动静也走来了。他虽然肉体已死,灵魂归位,但这两位当时在火车上对他的帮助却不会忘。谢早的竖起手指搭上小江的额头,一翻探测后也跟着许民安皱起了眉头:
“灵力暂不说,但魂力引雷,伤敌伤己,你损耗太多,没几年缓不过来。而你……”
他又回头与跟着他过来的范白对视一眼,对方冲他点点头。这千万年的搭档默契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只是明白了之后,谢早便遗憾了起来:
“你的轮回之期将到,魂力受损,下辈子恐怕为人时间也不会太长。”
他这话说得很委婉,但在场的都听明白了。
许民安还搭在小江腕上的手指动作一滞,一双凤眼转瞬便被无措充满。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不想小江再与“英年早逝”这四个字沾上任何关系。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许民安颤声问道。
“没,有”
范白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他还是不会断句,但也并不妨碍他说出如此残酷的答案……而还是谢早眼活一些,他无语地拽拽范白那黑色的袖子,甚至很想翻个白眼。
……
二十多年没见,这位依旧不会断句,并且还是很没眼色。
岳安的天晴了,许民安的天倒是阴了。来之前,他真的没想过事态会发展到这个程度,甚至在刚才,他还在庆幸这场战争对他重要的人与他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现在这伤害不仅有,还延续到下一辈子。
小江无言,只是拍了拍许民安的手,一双眼依旧神采奕奕:
“别担心,会没事的。”
他似乎永远这样,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他在安慰别人,即使这事情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许民安垂眸,旁人看不透他的神色。半晌,只听他难过道:
“我们……回去吧。”
回到南江市,回到梦梦奶茶店,静静地送走最后几位顾客,再送走自己。
下辈子……
下辈子即使相伴时间很短,但总归会再遇到。不妨把目光放长远一些,生生世世,他许民安都要在这天地中,众生中,找到小江。
谢早站在一旁,心中唏嘘不已,他很想做些什么,但他又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无常斩尽妖魔,除尽恶鬼,却永远都和救人无关。
……
“回去吧。”
小江借着许民安给的力站了起来,他又将手背在身后,装作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
他明明是个鬼,却给人一种时日无多的感觉。
许民安见此,也不再发表他的伤感发言,既然他的搭档也说要回去,那就回去,现在就回,马不停蹄地回。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下山的小道走。
只是,突然又一阵震动,两山山体的沙石顺着山坡下滑,这片平野也被震得裂了个缝儿,露出其下的岩石与一些没有被挖出来的建筑物残体。
许民安与小江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将一些话说出口,便听其他方位的同僚高呼道:
“震了!又震了!”
一时山崩地裂,山林鸟兽尽数逃窜,只有方才飞走的那只青鸟,又在这惊险瞬间飞回了小江的肩膀上。
这一次,它没有紧盯着小江了,而是翘首以盼,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所幸,这次的地震也只是两山在震,而且没一会儿便停了,倒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可这地震,来得太奇怪了些。即使到了地壳的活跃期,也不应该整着这两座山使劲儿震。
“快看!”
山上刚刚稳定下来,一名距离山林较近的鬼差先发现了端倪。
小江环顾四周,只见山中花草树木之间萦绕着一层不容易被看见的薄金色——这应是山中千百年来形成的灵气,但在这两座多灾多难的山上见到却实属不易。
一时之间,方才还在慌乱逃窜的禽鸟收翅立于树干之上,野兽也发出低低的吼叫声。这山间的花草树木竟也在片刻间统一朝向一个方向!
它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许民安这时才发现那层显现的灵气来,他与小江往花木所向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层薄金色正缓缓向山顶涌去。
一缕,两缕,三缕,直至万缕。
微风拂过,夹带着树叶与花瓣一起涌向上空,禽鸟相伴,灵动自在。
山中所有都向山顶奔赴,许久,金光乍现,花与叶成型,汇成一女性轮廓。
“搭档!你看!这……这!”
许民安激动地指着山顶那女子。
她随着时间的变化逐渐显现出真身来,一袭青衣,树枝簪发,皮肤接近泥土之色,眼眸中则映照着两山之上的晴空。
鸟类在她身边盘旋,野兽匍匐于地,似是行礼。
只是,这女子的脸庞,却令人记不住——她似乎长了一张很普通的脸,但这种普通,又不同于生人口中的普通。
无疑,她是令人惊艳的,但惊艳过后,人们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惊艳什么。
小江也处于震惊之中,他的眼睛在这段时间里未曾离开过这名女子,半晌,他似乎确定了什么,嘴中喃喃道:
“是……山鬼。”
“山鬼?”
许民安诧异,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一天能遇到这么多大人物。
……
山鬼,非鬼也。因未列正神之位,暂称山鬼。
小江平复了一下心神,他抚摸着肩上还在不停啼叫的青鸟,对许民安解释道:
“山鬼若想被正式册封于正神之列,也应于人世间历经千翻劫难,阅遍生人苦楚,福泽众生,以身为民。如此,才算功德圆满,修成正果。”
或许是方才山间灵气迸发,此时小江感觉自己整个灵魂之间都流窜着一种清气,昨夜所受的伤仿佛都被治愈,甚至还耳灵目亮了几分。
然而如此,这些年过去了,却还未正式成神,总归,应是缺些什么的。
许民安望着山顶的山鬼,心中都是震撼,他恨不得给跪下去磕几个。
不过这种事情,有人做了。
谢早撩起他那白色的衣袍,跪了下去。他冲那山鬼道:
“母亲……”
……
!!!!!
母亲?
如果说许民安刚才是震撼,此时就是震惊了。
他侧过头去,低声问小江:“母亲……常圆?找不到的常圆?”
事情的发展已经走向了离谱,这山鬼……竟然是无常的母亲?
小江依旧淡定,他点点头,沉默地看着还在山顶的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她似乎,被千万人的怨气封印在这两山之间许多年,直至今日,怨气散去,才得以现身。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谢家父子寻了多年,都未曾见过她。系统查无此人,生死不明,也是因为她本身就不属于生人与亡魂。
思虑之间,山鬼已近身前,她将谢早扶起,冲他微笑示意。
母子连心,不必言语,也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母亲,我和父亲找了你好久。”
谢早红着眼眶,仿佛回到了他为人的时候。刚才他的战力太猛,众鬼都忘了,昨天他都还是一位病弱,一生致力于寻母的生人。
于是那名叫谢早的凡人,其实在生命的最后都没有找到他的母亲。而如今灵魂归位,尘缘已了,这对母子才得以团圆。
不知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得尝所愿。
山鬼伸出手轻抚谢早的脸颊,满眼的慈爱。时光对她不起任何作用,她去时什么样,再见时便还是什么样。
“孩子,不必难过。我们的缘分早在十六年前就尽了,而你是我的考验之一”
“考验?”
谢早抬头,一双眼睛都是惊讶。
“是的,是考验。”
山鬼凝视着他,犹如凝视一尊珍贵的艺术品。
“山鬼在成为山神之前需历经劫难与考验,而找一谢姓男子结为夫妻,并生下一名叫做谢早的男孩,便是这考验之一。”
小江与许民安站在一旁沉默地听着,前几日,他们还感动于谢家父子的深情,到今日,却突然感觉有几分荒唐。
凡人一生所求,只是神明的一场劫难,亦或者考验。刻骨铭心的事情,难道也只是他们漫长寿命中一场不痛不痒的相遇?
很明显,谢早也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即使他作为无常,与地府同寿,已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与生死离别。但当他真正在人间走一遭的时候,才发现,系统中,生平簿里平淡的一句记录,却是一个普通凡人迈不过去的一个坎儿,用尽一生时间才能去接受的一件事情。
今日,是他身为无常,才得以与母亲再见。而他做生人时的父亲,注定这辈子要面对妻儿早去,孤独一生的悲惨命运。
……
山鬼这时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肚子,神色温柔。她是一山之神,本就有守护山中生命的责任,因此,她灵气充沛,生机不断。
“虽然只是考验。可我,也十月怀胎,经历了分娩之痛。谢早,你是我为生人时,为母亲时,全心全意呵护长大的生命。我虽知你的命数与劫数,但仍想全程伴你。”
“只是……”
她脸上略带遗憾:
“你的第一劫,便是九岁时与我分别。”
……
“九岁?”
一旁的许民安突然出声。
在准备考试的时候,他有看过相关的资料。九是阳数中的极数,逢九便会“阳极生阴”,因此,生人视九为不详,每至岁数中带九时,便会想办法避过——要么不说,要么直接满十。俗称“避九”。
只是没想到,这套陈规还用到谢早身上了。
小江赞许地看了一眼许民安,现在需要他来解释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
算算时间,谢早九岁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岳安发生地震的时候。而这山鬼,正巧守护的就是当时被震为一体的两座山。
山体受损,山中生命死伤惨重,她自然是要回来以身镇魂。一切劫难,她早就知道,因此,今日之事,也在她的预料之内。
这便是神明,无所不知,平等地爱着所有世人,却也知道每人自有其劫数,不会插手个人命运。
或许是方才许民安突然的出声,令山鬼注意到他。她的眼睛几乎没有动过,便突然对许民安道:
“你手中的剑,可是逢生?”
“逢生?”
许民安看向那把剑,此时这剑也安安静静地待在剑鞘内,就像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常用武器。他并不知道这剑叫什么,就连小江也不知道,而如今,山鬼都说它叫“逢生”了,那么它就得叫“逢生”。
见许民安满脸疑惑,山鬼微微一笑,她这次终于动了动眼睛,在打量了一番许民安后,她摇头道:
“既然你还未想起,我也不便提起之前的事情。只是这剑,寻主这么些年,现在你却不记得它的名字,实在有些委屈。”
……
许民安提剑行礼:“我我我现在记住了,它叫逢生!”
是绝处逢生的“逢生”,也是行于人世间,逢生人,逢生机,逢生意的“逢生”。
这剑果然有灵气,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竟然又开始发出“嗡嗡”的剑鸣声,似乎是在高兴于终于有人叫出它的名字。
……
山鬼似乎很满意,她点点头,又看向许民安身旁的小江。几乎只用一眼,她便知道小江此时的状况,一双手指轻轻搭上他的额头,这山间的清气与万物的魂力都涌向小江的灵魂。
如若说小江方才觉察他的魂力已经竭尽,甚至整个魂魄都快消散。那么现在他的魂魄则比这场战争之前都要强硕,而在此时,他竟有种血肉要生出的错觉!
“多谢。”
小江行礼,这动作都比方才做得有力度。
“这怨气,如果不是昨晚你们拼死阻拦,今日恐怕我已随山而去,因此,这些都是应该的。”
山鬼答道,她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确实是一名温柔的神。
小江肩上的青鸟也飞到她手上,仰起脑袋冲她叽叽喳喳叫着。
“你也来了?”
山鬼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在青鸟脑袋上抚着。他们似乎很久之前就认识,又似乎隔了许多年,才再次遇见。
“这青鸟,与你有缘,也为你赎罪。”
“赎罪”二字一出,小江浑身一震,他方才心中那不被确定的想法,现在几乎是确定了。
只是小江向来是个有眼色的人,他不会去追问;而山鬼也从不会多费口舌,将其中机缘巧合因果轮回解释清楚。
一切都靠缘,或许缘到了,这答案便自动揭晓。
2
这山鬼又同谢早说了很多话。
总归是一世母子缘,即使此刻缘尽,却也有说不完的话题。命数总是神奇的东西,知道它的无法改变,不知的也不能勘破,谢早在昨夜赶来支援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母亲与这两座山相关,而但凡他死的稍微晚一些,到的稍微迟一些,或许这场战争的结局便也不会这么“乐观”。一切命数,都在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而这样注定的命数,人们将它们则称之为“宿命”。
心愿已了,缘分已尽。山鬼体会到了生人的孕育之苦,爱子情深,以及养育之乐;无常也在这次轮回中明白了什么是生离,什么又是死别,为人一世,却比为鬼千年,都要来得刻骨铭心。
“时辰到了”
山鬼结束了与谢早的交谈,她那双倒映着晴空的眼睛环顾了一圈这城市的山川河流,生人死魂。最终张嘴说出这样一句没有感情的话。
“什么时辰到了?”
谢早紧追着询问,他这时突然发现,那只在凌晨开启的轮回道,不知何时,又打开了。
“若为神,应心系众生,体众生之苦。二十多年前,我体会到了分娩之苦,养育之苦,分别之苦。如今,距离成为真神,还有最后一劫。”
山鬼指了指那轮回道:
“便是轮回成为一名真正的生人,在人世间真切地走一遭。”
“母亲……”
谢早不知该说什么,一直在他身旁默不作声的范白冲他点了点头,似乎在告诉他,什么也不用说了,因为说什么都无用。
山鬼在跳入轮回道之前,又深深望了一眼还在远处与其他鬼差清理现场的许民安与小江。她的手中突然汇聚千缕山川灵气,最终这灵气化为实体,呈现出一无根无杆的树枝。
这树枝光秃秃的,在春意正浓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要活过来的意思。
“此乃地枝,为山间千百年灵气所化,地枝虽无根无杆无叶无花,却为山间万物之根本……”
她将地枝交给谢早,意味深长道:
“你且留着,以后定有用处。”
谢早接过地枝,又妥善将其收好:
“还请母亲明示,用在何处?”
山鬼沉吟片刻:“两个人,恩人,与故人。”
……
似乎一切都已交代清楚,山鬼该做的做了,甚至不该做的也做了。她只身前往轮回道,这道中的风将她衣袂吹得翩跹,谢早与她仅几步之隔,可不知怎的,他却看不清山鬼的脸。
再仔细想想,他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母亲的样子了。
山鬼入轮回道是大事,各鬼差停下了手中的活,都前来送别。
许民安顶着那强烈的风,冲山鬼重重一拜,似乎是在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山鬼也还礼于他,末了,她又看了许民安一眼,开口道:
“你魂体有异。”
许民安忙道:‘是啊,我一体双魂,还有一个叫匡连海的也在我这里!’
“不”
山鬼盯着他的灵魂,仿佛要看穿他所经历过的所有轮回:“你还缺了一丝精魄,你的灵魂还不完整”
许民安:“!!!!”
她未再多言,转身再次看向谢早,依旧一脸温柔:
“此番母子缘已尽,但望轮回中能再续前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终会再见。”
谢早又冲她跪下,行了礼,磕了头。算是叩谢她的生身养育之恩。
轮回道启,山鬼纵身跳入其中,她要去历她的最后一劫。并在这即将到来的一生中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如此,才可成为一名真神。
3
这之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山鬼在轮回前留下一缕神力,以保证山间数十年安稳。
消散的鬼差留下的灰烬被放进岳安当地的特产陶罐里,等回去后,一切事务安定,便会被送往他们的葬身之处一同存放。
如若是鬼龄不长的,还能找到地方,但死得太久的,或许这藏骨之处早已随时代变迁而被将最后一丝痕迹都抹掉。最终,这样的灰烬会被撒入江河之中,也许在千万年后,江河的磅礴之力会赐予他们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小江看着这陶罐,心中一直不解的问题也终于明了了。
当年将陈月那碎得不能再碎的魂魄存入罐中的,应该就是这以身阵山,刚去轮回的山鬼——她或许目睹了陈月的一往情深,与这对小夫妻的舍己为人,因此在陈月即将破散的时候用当时山林间所剩不多的精气稳住了他的魂魄。
最后,一位与这山相伴多年的山鬼,在选择放置魂魄的容器时,自然会选择当地传统特产,也就是那陶罐。
于此,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小江与许民安对着几个陶罐垂首,用沉默表达自己的默哀与敬意。许久,那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他们头顶树枝上的青鸟,又冲他们“啾啾”叫了起来。
“怎么了?”
小江抬头问道。
他是知道的,这青鸟定能听懂人话。
青鸟展翅,飞往另一棵树的树梢。随后,似乎是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人。
饶是再没眼力见儿,都知道这青鸟是在给他们带路了。
许民安与小江相视一眼,随青鸟向其中一座山的深处走去。
他们走过一片片倒塌的建筑物,又穿过山上茂密的植被,淌过一条蜿蜒的溪流。即使脚下的速度并不慢,但这路却越走越长。许民安发现,一路到现在的风景,竟然都是在无限重复的!
“是结界。”
小江在他身旁低声道。
很明显,这结界设计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找到正确的地方。但此时这青鸟却好似知道方向一般,完全没有回头地往更远处飞去。
两人都相信这青鸟绝对不会害他们,便耐着性子接着走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身边的景色终于变了——
方才还郁郁葱葱的森林突然失了生机,一片苍黑在二人面前无尽展开。凛冽的风不知从何处刮来,但风中的哀泣之声,却听得人渗得慌。
许民安终于明白了,前几天他听到的山中悲泣其实部分是源自于这里。
而作为一名刚打完一场仗的战士,许民安只觉得这声音令他烦躁——听了一晚上这种类似的东西,放谁谁都想掀桌子好吗?!
就不能换一种声音吗?
诡异地弹个致爱丽丝都比这儿有效果okay?
……
青鸟将他们引到这,似乎是毫不在意他们会不会跟上,它只身向幽林的更深处飞去,一路上,这凛冽如刀的寒风,与从未停歇的悲泣似乎是具有实体一般,将它那一身漂亮羽毛无情扯下,一地青蓝。
直至最后,方才在战场上还振翅高飞的青鸟终于失去飞行的能力,掉在树间的土地之上。它的身上早已鲜血淋漓,但仍然身向前方。
烟波浩渺白云天际悬,青鸟殷勤泣血染山川。
……
小江与许民安皆被这悲绝的一幕所震到,他们望着这坠于幽林的青鸟,以及青鸟之后望不到尽头的苍黑。耳边风声啸啸,悲泣不绝。这前行的路似乎永无止尽。
但青鸟在前,不可不去。小江捡起一片枯叶,往林深处掷去,这枯叶在林间因强劲的灵力飞了许久,并没有受到与青鸟相同的伤害。
“没事,走吧。”
小江冲许民安道。
他先带头往这片幽林深处走去,许民安在后毫不犹豫地跟着。奇怪的是,自从他们进了这密林,这风与悲泣声都停了下来。
万籁俱寂,山上本应有多种声音,自然的,鲜活的,哪怕是一棵树,一朵花,都应有自己的低语。
但在这里,仿佛除了那风那悲泣,其他事物不被允许具有生命一般——腐朽多年的树木,铺设满地的枯叶,还有那土壤里露出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露骨。
这个地方,简直比地府还要没有生机。
顾不得去探索这山的玄奥,也无心于去感受这环境带来的死寂,小江快走几步,蹲下身去,又动作轻柔地将那只失了羽毛的青鸟捧在手心。
还好,还活着。
虽然看起来,也不像能活多久的样子。
青鸟奋力前飞,泣血而不止。定是想带着他们看到什么东西。小江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走去。
这幽林中的苍黑没有褪去,反而越走越看不到光。若无人指引,恐怕再过千年都没有谁能找到这里。而这块密林的每一处,都写满了“不欢迎”三个字。
小江手中还捧着这只青鸟,因此不便于探路。于是许民安很有眼色地与他换了位置。此时他已经摸黑走了许久,在这无声的世界里,听不到,也看不到。
但他知道的,小江一直在他身后,所以即使这样,他也未曾有过想要转身离去的冲动。
良久
许民安碰到了一坚硬的物质,伸手去摸,这凹凸不平的表面令他瞬间就确定了——这是一面石壁。
“搭档,小心。”
他未转头,手贴着石壁,轻声对小江道。
再往其他地方试探性地触碰一番,他再次发现,这不仅是一面石壁那么简单,这或许还是一扇由自然雕刻出的石门。
许民安疑惑:
“这究竟是什么啊?”
“怎么?”
小江闻之,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太黑了,黑到二人看不见眼前都有什么,只能凭直觉猜测,这“石门”后面应藏着什么十分宝贵的东西。
那只青鸟也是在这时浑身突然发出青蓝色光芒的,虽然微弱。但配合二人超出常人的视力,却是刚刚好。
只是小江看着这光芒便明白,这青鸟或许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来帮他们。
“青鸟……”
小江冲他的手心方向喃喃道。
这里太冷,失了羽毛的鸟是抵挡不住的。
可即使再有心为它取暖,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怎么会有温度?
青鸟的光芒照亮了眼前,二人仔细一瞧,见眼前确实是一扇石门。坚硬,凹凸不平,如果不是它过于板正,那么即使有人来到此处,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一扇门。
而如今,这样一扇规矩但古怪的门。就这样,跨过不知多少时光,经历了多少风霜,沉默地站在他们面前。
青鸟拼力再次飞起,它用嘴重重地啄着这石门。小江会意,伸出手去推。
纹丝不动
“我试试”
许民安见此,便摩拳擦掌地,准备多加些力气。
只是他的手刚挨上,这门就轻轻地自己打开了。厚重的石门,伴随着刺耳的石磨声音开启,尘封千百载之久的古老气息,扑面而至。
也是在此刻,似乎万物都随着这门的声音,活了。
一束阳光斜射下来,光影蔓过石门,在两人脚下斑驳。有了这光亮,小江很快便看出,这门关住的,是一古老,久久未有人探访的山洞。
于是所有事物都还维持着它们原本的样子,流水潺潺,树木茂盛繁荣,流水环绕的石台上,是一早已腐朽的木匣——这是这山洞中唯一看起来陈腐的东西。
不知是被谁放在这上面,也不知期间经过多少岁月。阳光从山洞的天井中毫不吝啬地泻下,木匣之上也被染上一层浅金。 古老的山洞中,万物得见天光。
青鸟落回小江的手心,它那双黑眼半阖,或许是因为这里灵气极盛,它身上的羽毛也在重新长出。它仿佛是在这生死之间徘徊惯了,方才鲜血淋漓的时候未听它叫一声,此刻重获新生也不见它有多高兴。
“哇塞,这也太厉害了吧!”
许民安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叹道。
就像某些电影中的名场景,推开门之前以为其中一定是一间陈旧,死气沉沉地密室。后来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自成一世界。
只是,那匣子,却对他有很强的吸引力。
不多时,青鸟全身的羽毛再次长好,它身上的伤也痊愈。它扑棱着翅膀,从小江手心中飞出,顺洞中河流而下,径直地飞到那匣子上落下。
它回首,看向小江与许民安二人。
“这是……让我们打开这匣子吗?”
许民安又想起石碑上刻的神鸟与宝贝的传说,此时他已心中确定,这不是传说,而是真的。
而小江,他无感于那传说,只是他心中亦有一些荒谬的猜想。事到如今,却都被印证。
那木匣被放在石台之上,周身无怨气环绕,从他们进洞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要作妖的意思。它就这样,静静地,连同这青鸟一起,仿佛一直在等待着谁。
“是”
小江看着这青鸟,它也一直在看着小江。即使他之前从未见过这样一只青鸟,但他们的默契却仿佛一对认识许多年的老友。
两人沉默,沿着河边往洞深处走去,又轻轻一跃,便一起站在了那石台之上。
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容纳两人一鸟一木匣。
许民安凑近一看,这木匣上的花纹古朴,两端是一些直来直去的线条,中间则是一朵雕刻精美的花。时光从它身上穿过,给它带来腐朽的外表,也造就了它传奇又神秘的身世。
青鸟从匣上飞起,又停歇在小江肩上。它再次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似乎是督促着他们打开这匣子。
许民安与小江又一对视,后者点头。没有多少思虑,许民安伸出手,探向这木匣。
早已锈迹斑斑的匣锁突然脱落,许民安手中动作一顿,在再次触碰这匣子时,匣盖却自己打开了。
一股书页腐朽的霉味儿扑面而来。
这匣子中,装的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古董宝刀。只是一本已经破烂掉页的书籍。
“搭档,这……”
许民安无助地看向小江。
后者一脸凝重,他翻过这本书,封面上无任何一字。翻开,也是一片空白。
小江心中已有答案。
他合住这书,并举起给许民安看:“上面写了什么?”
“啊?”
许民安凑近,似乎在努力辨认:
“封面上,写……写了……”
他认了半天终于认出来了:
“匡氏密术。”
青鸟停止了鸣叫,小江举着书的手也是一顿。
匡氏密多么耳熟的名字,几个月前,岳龙轩还在用这里面的某些东西害人。只是,看这书的厚度,似乎岳龙轩学到的,也只是皮毛。
许民安也满脸惊讶,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后,再次无措道:“怎……怎么会是它?”
“是它”
小江肯定道。
“因为只有你,可以看到上面的字。”
即使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小江还是能猜测——这书或许是为了不让别人学去,又或许是不想自身所拥有的恶咒为祸苍生。所以能看到这书上内容的,只有匡家人,亦或者,是带有匡连海灵魂的许民安。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到令人麻木。但当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许民安还是会觉得震惊。
他努力将脑中乱掉的思绪整理好,又在“百忙之中”瞥见那只还停留在小江肩膀上的青鸟:
“那这鸟……?”
“古有神鸟,飞入苍山。数百年如一日地守护宝物。”
小江背着石碑上的内容,他心中了然:
“或许守护只是其中之一,而将这宝物交还于匡氏后人才是它的主要任务。”
许民安:“!!!!!!”
难怪,木匣对他有很强的吸引力,又难怪,他在看到这本书时,总觉得它亲近无比。
青鸟听言,又飞回这木匣之上,一双翅膀不再扑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
可是……
许民安始终不明白,一只青鸟和这密术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如此忠心耿耿地守护这么些年?
小江伸出手指,轻轻地蹭了蹭青鸟的脑袋。随后,似乎是为了验证猜想,他引动灵力,双目微合,似是在探究这鸟的灵魂。
半晌
小江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怆然,即使早知如此,他的声音却依旧颤抖:
“雪雨……”
这只青蓝的鸟儿安静地凝视着他。
千百年匆匆而过,当年的少年与少女已不存在于这世上。留下的,是心境沧桑的灵魂与拥有这世上最漂亮的翅膀,却不能自由飞翔的青鸟。
她应是一直等在这儿,但为了早些遇见他们,却一次又一次地飞出深山。门外的那片幽林对她而言是致命的,悲泣不甘的怨魂会扯去她的羽毛,强劲的风会削去她一身硬骨,但洞中的灵气又会治愈她。
于是这些年,她不断地死去又活过来,犹如凤凰涅槃一般,一次次地置之死地而又后生。只是凤凰仍有盼头。而她,却在死生之间永无休止。
……
是啊,同样是生前杀人无数,坏事做绝。即使之后帮扶正道,但自身的罪孽却无法清算。小江如今已端了近五百年的汤,那么雪雨,也不会轻易地轮回。
如今,任务完成,故人相见。或许这时便是雪雨这一世的终点。
“雪雨……是你吗?”
小江口中喃喃着。
他对着这位故人,回忆千万,情绪复杂,想说得太多,便说不出口来。
许民安在一旁,面对这图如而来的真相,他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呆愣地看着一阵青蓝光闪过,青鸟消失,一位清丽的年轻女性出现在他们面前。
百闻不如一见。
许民安心中这么想。
雪雨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他知道,在很久之前,这位女子曾和小江一起出生入死,也与小江有着别样的特殊情谊。
天门的黑白二骑在江湖中名扬四方,在许民安见过的,与小江同一时代的同僚口中。这对搭档都是格外默契,世出无二的。
许民安心情有些沉闷,在这样一位“白月光”面前,他又算得了什么呢?或许,当时他们组成搭档,小江也会因对比而嫌弃他的笨拙与胆怯。
……
4
“小江。”
雪雨开口回应他。她的魂体浅浅的,但并不虚弱。
小江抬头,认真地看向他这位昔日搭档。过了这么些年,他们终于重聚。
只可惜,重聚的时光并不会长久。
雪雨站起身来,抬手遮挡天井中散落的阳光。她的发丝也在光下泛着棕色,一身蓝衣,衬托得她更加出众。
她似乎,还在等着谁。
一道雷从天边劈下,这晴天霹雳,并不是正常现象。
许民安望向天井之外,只见范白与谢早终于找到了这里,此时这两位大人正在天井上方,并未有下来的意思。
他们是来接雪雨的。
这位奇女子看了一眼一直陪在小江身旁的许民安,似乎是终于满意了。当鸟时的嫌弃劲儿没了,那双平日里较为凌厉的双眼里,此时反倒多了几分柔和与淡然。
“呃……雪雨……小姐,你好……”
许民安踌躇半天,口中搅拌着各种称谓,最终还是决定叫人家“小姐”,即使对方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雪雨凉凉地又看了他一眼。这女子平时冷面冷心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也改了心性,但这并不代表她比较亲切。
许民安被这一眼唬到,心道这位和小江果然曾经是搭档,连这眼神都挺像。
“你,还行”
雪雨再次开口,她如此对许民安评价道。默了默,似乎是觉得她的评价略微刻薄了一些,便又加了一句:
“不枉我守了这么些年,把这密术交还于你。”
“比上一世那个眼睛不好使的强一些。”
许民安:“????”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被大佬肯定的快乐?
……
再看看小江,他的面上此时看不出情绪,一双桃花眼沉静地注视着这边。
“小江”
感受到他的注视,雪雨又轻声呼唤了一次他的名字。
对方看向她。
“密术我已归还。当年你死后,总觉得你会孤独,我便跟下来了。但……算了。”
她似乎决定不提什么事情,而后看向许民安,话锋一转:
“你不会孤独了。”
多年来的搭档默契使她看懂小江看向许民安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在五百多年前,她也见过一次——
同样的眼神,给了同样的人。
“雪雨”
小江从沉默中发声,他见眼前女子的魂体越来越淡,便知时辰要到。
“发生了什么?”
雪雨犹豫一瞬,张口便是坚定:“我不能说,可你总会知道。”
她不说,小江也不会追问。只是心中默默决定了什么。
雪雨并不知小江记忆缺失一事,但前世因,今生果。今日得以相见,也在前世中冥冥自有注定。
所有事情都有其合理性,而小江的记忆,是连成它们的重要一环。无需旁观者多说,也无需亲历者讲述。只有小江自己去记起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
万事万物皆有穷尽时,世间多年,人生百转。青鸟飞入苍山,转眼,已是千百年。
雪雨的魂体接近透明,她这一生终于结束。这五百年无穷无尽的等待与无数次的削骨扒皮是对她的惩罚,而与小江重逢则是她这终将结束的苦楚鸟生里的唯一一点儿甜。
“小江,很高兴再见到你。”
她给了小江一个轻轻的,温柔的拥抱。
一股酸涩涌上小江心头,这是在漫漫五百年后再次见到亲人时的惦念与委屈。
“你要走了吗?”
小江回抱雪雨,手微微颤抖。
“我要走了”
雪雨冲他挥挥手,她看着还在一旁跟着一起伤感的许民安:
“重逢不易,愿你们不再离散”
……
“小江,下个轮回见!”
未等小江回话,她便重新化作一只青鸟,在小江手上停留一会儿后,便扑棱着翅膀向天井飞去,随后与在上方一直等待的无常一起,淡了身影。
她一直是一个洒脱直率的人,做起任务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为了报仇忍辱负重——只为在最关键一刻击出一剑;就连爱一个人,也爱得直白而浓烈,爱得无怨无悔。
这样一个人,却被禁锢自由五百年。如今她任务完成,赎罪结束,终于可以再次,抛下前世种种,于人世间自由自在,潇洒地,活着。
……
小江抬头,望着那身影淡去的地方,久久不曾言语。
今日,他送走了他这漫漫一生中最后一个故人。于是这世间,再无人记得当年鲜衣怒马的小江,只留下一本密术,在沉默地提醒他是否忘记了什么。
他想起岳龙轩与那一院子惨死的少女,想起化身为青鸟守这密术几百年的雪雨,想起匡连海口中的匡家三十六口人,又想起许民安残缺的魂魄。
可唯独,想不起五百多年前,他与匡连海,与许民安那代表仇恨的灵魂,究竟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他真的,犯下如此罪行吗?
他一生为父报仇,却同样也是,别人的杀父仇人。
5
“搭档”
许民安见小江如此神色,担心地看着他。
小江回过神,也看向他,一双眼中,都是深深的疲倦。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他把那本密术放回匣子里,又交给许民安——这密术,理应由许民安带出去。
两人沉默,走了一段路。
推开石门,那幽林却已经完全变了样,禽鸟鸣叫,树木葱茏,一派生机勃勃。
似乎那抽筋拔骨的痛与罚,都是为雪雨而设的。
小江在前方走着,他无心去看这生机,神情晦暗。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后面没了声响。
小江停步,疑惑转身,恐许民安在后出什么事情,却迎面撞上一宽阔的胸膛。
是许民安。
他抱紧小江,脑袋埋进他的肩窝里。许民安的劲儿很大,大到要将小江也融入到他的灵魂之中。他颤抖,犹豫着开口,声音中都是迟来的后怕:
“搭档”
“搭档”
“搭档”
小江道:“我在。”
许民安知道他在,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到他开始害怕会失去他。
“搭档,我会一直陪着你。”
许民安很想多说一些誓言,但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一句。时光匆匆,故人离散,即使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也会在小江身边,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一直陪着他。
他将小江抱得太紧,以至于他没有看见小江眼中的伤感与感动,还有那颗本应要落下的魂泪。
“好。”
6
两山的最高处本来有一座神庙,其中供奉着一座天然形成的石像,这石像无论远观还是近看都极像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因此岳安人在此建庙供奉石像,传说只要心诚善良,在石像前许的愿望总会实现。
再次震后,这座神庙突然又出现在了两山最高处。奇迹般的,完好无损。
……
许民安推开陈旧的木门,入眼的是布满灰尘的香案与蒲团,以及那慈眉善目的老人石像,地震未给他带来任何伤害,仍旧是之前的样子。他一双眼睛和乐地看着这世间,也看着许民安,就像是知道他要来一般。
许民安将蒲团拍打干净,垫在膝盖下,冲着这石像跪下,他闭住双眼,双手合十,无比虔诚道:
“神啊,您若能听到,请保佑我和小江,从此不离散。”
身为鬼,他无法上香。只能用自己最诚挚的心去祷告。
说罢,许民安睁开眼。准备对这石像拜上三拜,却在此时惊讶地发现,他身旁不知什么时候还跪着一个人。
是小江。
他似乎也刚刚许完愿,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许民安。
“搭档,你……你怎么也在?”
许民安有些不好意思。他方才的愿望恐怕都已经被小江听了去。
后者收回眼神,淡然道:
“我来许愿。”
“哦?啊……是吗?哈哈。”
许民安整个人都无措地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当然。”
小江挑眉。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石像,长睫微颤,似乎是许下了什么不得了的愿望。
“山鬼轮回,神庙归来,岳安从此,应不会再遭遇如此大难。”
“嗯……”
许民安回应他。
他内心真的希望多灾多难的岳安从此一切安好。
“许民安”
小江突然唤他。
“啊?!”
许民安浑身一激灵。
“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小江踌躇着问他,他似乎与许民安一样紧张。
“我……我……我……”
许民安结巴起来,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终遵从了自己本心:
“我想知道!”
小江一听,笑了起来,他主动在这石像前吻上许民安。
“其中一个愿望,和你的一样。”
一丝喜悦与激动悄悄爬进许民安的内心,瞬间,似乎又在其中绽放出一朵烟花来。许民安的眼睛亮了又亮,他扳过小江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
一吻结束。
方才有些忘情,许民安突然想起还有正事没做。
“糟了!我们还没有磕头呢!”
民间习俗,在神像面前许完愿后,应该恭恭敬敬地拜三拜,以表示对神的尊重。
许民安与小江跪好,双臂抬起,双手相拱,无比虔诚地冲那石像俯首,弯腰至地。
一拜,拜世间太平。
二拜,拜生民安康。
三拜,拜与心爱之人,从此不离散。
7
来岳安支援了三四日,却像过了三四年。
许民安带着裴再送的各种岳安特产与他那从没有打开过的行李箱站在店门口时,便看见许建国欢脱地向他们撒丫子奔来。
才几日不见,这狗似乎又长大了些。
许民安忙打开门,蹲下身抱起许建国,他的脸一瞬间便被这狗舔得湿哒哒的。
“好啦!别闹!诶,很痒诶!”
许民安笑着出手挪开这张狗脸。
小江则准备把这大包小盒的,都拿进店里。他手上正动作着,却见许建国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身精干的黑白职业套装,一张还带着稚嫩的脸,还有那眼中的倔强味儿……这不是招娣还能是谁?
“招娣!是你!你没去轮回吗?”
许民安也看到了她,热情且惊喜地和她打着招呼。
“江先生!民安哥!太好啦,你们都回来了!”
招娣如释重负,她甚至比许民安还惊喜。
“我不想轮回,判官见我性格还不错,上次也帮了忙。所以留我先在地府实习着,你们俩这几天出远门,就是我在看顾店面。”
许民安一听,心中也为招娣高兴:
“那你真是帮了大忙了!我还在想我们走了这么多天,是谁看店咧!原来是你啊哈哈哈哈!”
招娣也跟着笑:“是啊哈哈哈哈!”
只有小江:“…………”
在岳安的时候总觉得许民安变聪明了,看来是他的错觉。还有这招娣……啧。
“咳”
小江轻咳一声。
“多谢你这么多天的帮忙。”
……
“是啊是啊”
许民安应和着,他眼睛一转:
“我去下面让同事给我们做些饭菜,犒劳你一下好不好?”
“不了不了”
招娣摆手。她将自己的包背好,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职业套装:
“我先回去了,你们这店,不适合我多待。你们可不知道,你们不在的那几天,每天都有鬼迷妹来扒窗户看,真是……噫”
她似乎挺嫌弃,随即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两人一眼,最后拍了拍还在摇尾巴的许建国脑袋,潇洒地留下一个背影。
许民安:“…………”
他只有一秒钟给了这背影,之后又转过脸对小江眉开眼笑道:
“搭档……要不我们吃个饭?”
累了这么多天了,即使不用吃饭也想犒劳一下自己。
谁料,他的搭档“冷冷”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撇:“不用了,民,安,哥”
随后,也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
许民安:“!!!!”
他追了上去,头发因为奔跑而在脑袋上一晃一晃的,活像一只大型金毛犬。
“搭档,你听我解释!”
“搭档!”
“搭档!”
一个脑洞:
山鬼:这剑……现在叫逢生。
许民安:以前还有其他名字吗?
山鬼:有的,它的主人给它起过一个名字,因为太难听,所以被其他人强烈要求改了。
许民安:?
山鬼:是的,这把剑,以前叫: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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