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汤”民间民意反馈调查组（新岁1）
1
除夕夜
梦梦奶茶店里那台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电视机正实时播放着春晚前的采访活动，许建国穿着一身东北大花棉袄狗服趴在许民安脚下看他和面。
小江端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也和许建国一样认真地看着许民安是如何将那一小袋面粉整成一大团面的。
今天除夕，步行街上的各大商铺早早地就拉下卷帘门回家过年了，留下正中央那正正方方的“福”字独守店门。
许民安也遵循着传统，早早就买好了对联窗花与福字，并在今天把这些东西贴在了它们该在的位置上，这样一来，整个奶茶店就又喜庆了几分。
只不过在贴的时候，小江就很实在地问过他：
“贴这个做什么？”
许民安站在凳子上固定住对联的顶端：
“嘿嘿，过年贴对联，吉祥。”
此时比他矮了许多的小江抱着胳膊反问道：
“我们还需要吉祥吗？”
许民安：“…………”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似乎他说的是事实。
……
面和好，又揉了好几下，许民安将这面团往盆子中一放，盖上盖子，便又开始准备馅料。
今天的面粉，水，与这馅料所需的食材，都是找孟婆餐饮部门拿的，就是为了在除夕夜能吃上自己包的饺子。
可谓颇费周张，煞费苦心。
只不过，小江并不会包饺子。
想来也是，生前干那一行得，每天刀尖舔血，哪儿有时间坐下来闲情雅致地包这些东西吃。
而且，有没有人陪他吃也是个问题。
所以学习能力很强的小江又问了：
“为什么要把面放里边？”
他指的应该是这面好不容易和好了，又放在盆子里“闲置”的事情。
许民安搅了搅饺馅：
“这是‘醒面’了啦～醒好了面会更加劲道！”
“哦……”
小江似乎是懂了，但也只是懂了。
他又定定地坐在座位上看许民安一人忙活了半天，终于在他将面皮儿都擀好的时候决定去帮忙。
包饺子嘛，谁不会啊？不就是把适量的馅往饺子皮上一放，再将两边粘到一起嘛！
……
只不过，人都不是万能的，鬼也不是，小江也不是，他会抓鱼，会烤鱼，但在包饺子方面，却明显没有悟出个中真谛。
……
许民安举着一菜饼问小江：
“这是什么？”
对方好整以暇：“饺子。”
许民安：……
他再次看了一眼这菜饼，在心中默默说服自己这个圆圆扁扁的东西是饺子。
这是饺子，一定是饺子！
没过多久，这案板上就出现了许多菜饼。
此时的春晚依旧没有开始，电视屏幕里，几位主持人正拿着话筒与各地人民交流当地特色年夜菜，镜头给向南江市时，那一锅辣子鸡红红火火的，十分勾人胃口。厨师也是个地道的南江人，正拎着勺子一脸憨厚地冲着镜头笑。
许民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那道辣子鸡，满脸的渴望。
“想吃？”
小江又包好了一个“菜饼”，眼里都是询问。
“啊？”
许民安回神。
“哦……没有啦，就是想起我妈了。”
这倒是他第一次主动谈起自己的家人，以往都是一句话带过，旁人也只是知道他父母都分别开始了新生活，也有了新的孩子，对这个儿子的死亡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但关于其他的细节，许民安却从来没有说起。
小江的手还在和那黏糊的饺子馅做斗争，但一双眼睛却认真地看着许民安，似乎是在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许民安会意：
“我小的时候，我妈还没那么忙，和我爸也没有分开，每个周末她都会把我从奶奶家接回来，给我和我爸做一道辣子鸡吃。”
他满脸的怀念：
“那时候我还不太能吃辣，经常吃到‘涕泗横流’还要吃，他们两个就笑话我。”
许民安沉浸在回忆里，他的手上却没闲着，一颗颗饱满规整的饺子被他包好放在案板上，与旁边的菜饼相比，显得很有食欲。
小江静静地听着，他仿佛还能看见当年那个被辣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奶娃娃，许是那样子放许民安身上一点儿都不违和，还十分滑稽，他又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将许民安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所以他还来得及看到小江那望着他的眼里都是温温和和的笑意，这样的笑意太吸人，许民安又不自然地想要逃离这双眸子，他的目光往上看去，在触及到小江的额头时，又飞速地收回。
年会结束的那个夜晚，他趁人家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轻轻地在那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这要是被小江知道了，他恐怕能被这位拿着剑从南江市追到北江市！
“我……”
许民安嘴里不停地换着词往上顶，他们之间还有一场谈话没有进行，但因为近几天需在年前处理很多轮回者资料，所以又耽搁了。
小江眼里都是疑问，许民安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选择继续当前话题：
“搭档，那你的父母呢？”
这问题对小江来说，并不容易回答。
他或许可以破解千种机关，识破万人之心，可对于关于父母的问题，他却长时间的沉默了。
他与父亲缘浅，但几乎活着的时候，都是在为父亲报仇；他的母亲容貌出众，与他也有难得的温情时光，但这血仇却围绕他母子二人一辈子。
半晌，小江淡淡道：
“记不清了”
如果这放在几个月前，或许这个话题就该终结了，但现在的小江竟然有些害怕冷场，因此，他又加了一句：
“还是说那盘辣子鸡，好吃吗？”
许民安很有眼色地没有继续问下去，开始接着回忆：
“好吃，但自从他们分开后，我有时候去我妈那边，再次吃到的，就没那么好吃了。”
不用解释原因，他与小江都是知道的。做菜的人心境变了，吃菜的人也不再是独享父母宠爱的幼童。
只是，到底是骨肉相连，血溶于水，当得知自己儿子的死讯，那对曾经的夫妻又会是什么感受？是真的如此淡漠吗？
可惜，父母与许民安今生的缘分，就随着他那一跳而断了个干净，至于下辈子能否再续前缘，又是另一说了。
2
两人各心怀心思地包着饺子，许民安做完他手里的活儿，又把饺子馅搅和了几下，正准备将小江那边的饺子皮接过来帮帮忙时，有人敲响了奶茶店外的卷帘门。
今日除夕，现在也是晚上七点多了，大家都在家中团圆，又有谁会来敲门呢？
许建国冲到门前汪汪地叫着，这几个月它又长大了许多，因此叫声也更加嘹亮。
许民安与小江对视一眼，后者示意他先去将门打开。
随着卷帘门升起，一提着饭盒的女孩子出现在他二位眼前。
是曾己。
她看向屋内这似乎“其乐融融”的包饺子场景，鼻腔内仿佛再次涌入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嘴里那句“新年快乐”甚至都想被她换成“大哥大嫂过年好”。
……
许民安热情道：“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他说着，将曾己手里的饭盒接过，颠了颠分量，不轻呢。
不过这里面无论装着什么，他们两个都不能吃。
“都是店里的特色菜，我和李叔想到你们应该没有回去过年，所以就送来了。”
曾己“善解人意”道。
只是这特色菜，可能待会儿就只能便宜许建国了。
这是许民安第一次想要成为一条狗。
两人又站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就在许民安邀请她进来坐坐的时候，曾己拒绝了，今年生意太红火，到了除夕都还能接到订单，而且他们家的年夜饭也还没有做呢。
许民安也不便挽留，再次目送着她离开了。
“新年快乐，也祝你们生意红红火火。”
曾己跨上她的小电驴，对着门里的许民安来了这么一句。
许民安冲她招了招手，在这时，小江也走近他的身旁，冲曾己道：
“新年快乐”
小电驴拐了个弯上了非机动车道，后座放外卖的箱子上还应景地贴了一副对联，随着速度的增快，这对联很快便成了一抹喜庆的红穿梭在街道之间。
是新的一年，对曾己来说，也是人生重新开始的第一年。
3
许民安与小江走回包饺子的桌边。
案板上已经整齐地码着各式各样的饺子，许民安捻了一些面粉将它们均匀地洒在每个饺子上，但当他洒到最后一个时，他的表情很明显地呆滞了。
那是一颗圆圆扁扁的饺子，看这形状，与这手法，肯定是小江包的。
心理承受能力不断上升的许民安不会因为这样的饺子而呆滞，但如果这东西长出“四肢”“头颅”与“尾巴”
……那可就不一定了。
许民安轻轻拿起这看起来格外有“灵性”的饺子问他搭档：
“这……这是什么？”
小江：“饺子”
“不不，我知道这是饺子，只不过这形状……”
许民安仔细端详了一下：
“是……乌龟？”
对方点了点头。
……
许民安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是认真的。于是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乌龟”，用指甲在应该是头部的地方平着画出两条线，然后展示给小江看：
“你看，再加上眼睛，就更像乌龟了。”
后者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甚至有些高兴：
“确实”
从这里开始，接下来包出的饺子就越来越奇怪了。许民安也加入到了这改造传统饺子的行列，到这整张面皮儿都包完后，案板上出现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动物”。
许民安拿起其中一个夸奖道：
“诶搭档，你这个狗包的很好耶！”
小江：“是兔子”
……
“可怎么看都像狗啊……”
小江十分认真：“但它是兔子。”
许民安：“…………”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顺着小江的话道：“对！是兔子！”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他说这是一只貔貅那也就是貔貅！
所以，今天天王老子来了它也是兔子！
4
之后就是开锅下饺子。
平时用来熬汤的铁锅里，此时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饺子，那些动物饺子虽然看起来十分诡异，但好在两人的手劲儿都大，在这滚水里煮了挺久，一个都没露馅儿。
饺子煮好后，许民安将其装盘，又单独调了蘸汁儿，这才端着一堆碗碟上了桌。
此时春晚已经开始，电视屏幕里各位家喻户晓的人物穿得喜气洋洋的，为一年一次的春节而歌唱。
今日本应万家团圆，但奈何世间多的是飘零之人；而这两位“孤魂野鬼”，此时能够在人间吃上自己包的饺子也是幸运之至，许民安隔着氤氲的雾气看向小江，总觉得此情此景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种团圆。
电视机的春晚还在继续，节目也过了一轮又一轮，今天的饺子包得够多，许民安一口一个，已经吃下了几十个。反观小江，就雅正了很多——起码他几口一个饺子。
许建国的饭盆里也被曾己送来的吃食塞满，此时它正蒙着头欢快地咀嚼着食物，可谓鬼狗同乐。
只不过，在这同乐的时候，奶茶店那冰冷的卷帘门又被敲响了。
许建国立刻停止干饭，冲着门口不紧不慢地叫了几嗓子。
许民安无奈地放下筷子，再次把这门打开。
拉起一看，是肤色依旧很黑，穿得也挺单薄的魏增。
这人一脸憨笑：
“老弟啊，能在你这儿吃顿饭不？我这不，没回去，在这儿也没什么亲人。”
许民安回头用眼神询问小江的意见，得到对方的肯定后，他侧身让魏增也进来，顺带着再次把这门给锁住。
于是，两个“有情人”的团圆饭变成了三位好兄弟的饺子宴。
……
魏增夹起一个动物饺子，称赞道：
“这个狗还包得挺好看的！”
他筷子上夹的，正是刚才被小江强调了两次的兔子。
许民安：“…………”
古有三人成虎，今有两“人”成狗。
小江放下筷子：“是兔子”
魏增重新观察，得出答案：“狗吧？”
小江：“可它是兔子”
魏增：“狗吧？”
小江：“兔子”
魏增：“……”
他还要继续反驳，只不过在刚张开嘴的时候就被一旁直冒冷汗的许民安拦截了：
“是兔子！兔子！耳朵在煮的时候掉了！”
魏增：“哦～这样啊”
这下，这场狗兔之争终于告一段落，这次的“饺子宴”也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
只不过，魏增并不是一位能安生吃饭的主儿，他坐在椅子上四处看了一圈后，问道：“你家那孩子呢？”
他说的“孩子”，应该是中元节见到的幼崽版小江。
那逼着小江叫叔叔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小江：“…………”
新的一年，新的无语。
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再给他变一个缩小版的小江出来吧？
眼下气氛逐渐变得焦灼起来。
终于还是许民安忍不住了，他思考再三，终于无奈开口：
“判官大人……”
！！！！！
这下，店里彻底安静了，就连那播得热火朝天的春晚也立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魏增的脸抖了抖：“你怎么知道的？”
许民安：“你们都说东北话。”
魏增反驳：“世间东北人那么多，他们都是判官？”
小江适时加入战斗：“你这生人面具，我们曾在鬼市中见过。”
许民安暗暗佩服，他这搭档竟然这么早就在怀疑魏增的身份了。
但这判官依旧嘴硬：“鬼市的生人面具还有饭兵兵呢，你咋不去怀疑她？”
这样的问题，小江并不想回答，他只是又幽幽地提供了一个证据：
“上一次你来这里，我给你加了三颗柠檬，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今天温度在零下，你穿着夏天的衣服出来”
虽然当鬼的感受不到冷暖，但奈何小江已经学会了在手机上看天气预报。
魏增：“…………”
他也不装了，嘴角抽搐道：
“三颗柠檬……你这算不算谋害上司？”
“不算”
小江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我们都死了。”
……
说不过他，只好拿职权来打压。魏增严肃道：“都知道我是判官了，怎么还不下跪？”
小江抬起眼来看着他：“不在地府，你我皆是这人间过客。”
毕竟人间现在是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时代，已经没有什么封建思想了。
魏增：“…………”
他知道他是赢不了小江了，只好又趁热狠狠地吃了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
许民安直呼妙，他甚至连嘴里的饺子都舍不得多嚼几下——他很怕因为吞咽而错过欣赏小江这完美的反应与表达能力。
一顿饭下来，判官的威严直线下降。
许民安洗着碗筷，心中好奇：
“判官大人，您的工作不忙吗？”
也就只有工作不忙了才能时不时跑来这里检查一下他们的日常工作，甚至是特意去玩个鬼屋装作害怕的样子只为找机会“认识”他们。
这种行为都不知道该被描述为布了好大一个局，还是太过无聊。
魏增竟然很配合地帮他把餐具擦干净，还耐心回答：
“地府的判官有四个，我只是其中一个。”
正在擦桌子的小江及时补充：“判官都以黑雾遮面，看不真切。所以你见到的未必是同一个。”
“是，我可是其中最亲切的一个，你们很幸运。”
魏增有些骄傲。
这一点小江倒是很同意，他点了点头，算是承认魏增的说法。
“原来是这样……”
许民安恍然大悟，他回想了一番，遇到这位判官，他确实是很幸运了，起码转正考核的时候他可以在这位面前做到不那么紧张。
他又悄悄地看了一眼还在擦筷子的魏增，心道能见到判官大人帮忙干活儿也是鬼生奇遇。
收拾干净一切，两鬼一判官坐在沙发上接着看春晚，电视机里的主持人正携百家姓氏向全国人民拜年，这场面热热闹闹的，倒真有种阖家团圆的味道了。
然奶茶店内并不热闹，小江坐在左边，正拿着他的手机，不知在点些什么东西；而右边的魏增则盯着遥控器，一副想要换台的样子。
节奏大师许民安深觉这气氛调和还得靠他，便借题发挥：
“判官大人，那您应该姓什么？”
魏增回答：“我就姓魏，单名一个征”
许民安吃惊：“魏征？”
“唐太宗李世民身边的那位？”
这形象这气质这性格，这也不像是能给李世民挑毛病的存在啊！
……
魏征似乎是在回忆，但他却不是很确定，他笑道：
“唐太宗李世民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我记不清了。”
一旁的小江关掉了手机：
“判官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借凡胎轮回一次，在人间走一遭。每次都会用同一姓名，但性格各异，迄今为止，魏判官可能已经轮回成百上千次了，记不清也再正常不过”。
……
听了小江的解释，许民安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他有些佩服这成为判官的，在这漫长岁月里清醒地存在着，寂寞常伴于身却依旧恪守本职，这得有多么强大！
或许是感受到了许民安崇拜的目光，魏征有些自豪，他冲又再次拿起手机的小江道：
“怎样？羡慕吧？想成为判官不？最近这些年很缺判官的！”
判官已非鬼身，因此也没了为鬼的禁忌，并且还能够不老不死，与地府同寿，这对任何人，或者是鬼的诱惑都是极大的。
只不过小江却无感，他又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淡定回应：
“不想”
他本应该是被审判的，又何来有审判别人这一说呢？
被冷酷拒绝的魏征：“…………”
只不过他依旧不死心，而是接着诱惑：“不要怕工作压力奥，老哥我可以给你提建议帮你成长！”
小江十动然拒：“多谢判官大人，但还是不用了。”
提什么建议？他又不是李世民。
5
夹在中间的许民安忐忑不安，他觉得这个话题还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怎么好好一个除夕夜变成了boss直聘现场了？
于是许民安改了话题，他暗戳戳地看了一眼小江那还亮着的手机屏幕：
“搭档，你这半天拿着手机在干什么啊？”
对方举起手机：“抢‘红包’”
许民安定睛一看，小江的手机屏幕上俨然是群聊的界面，一个个黑底白字的‘红包’不停地通过群聊发送出来，而不到一秒钟，这‘红包’就被抢完了。紧接着，下面还会出现一看就是复制粘帖的消息：谢谢大佬！大佬新年快乐！
速度之快，令鬼折服。
再看看这群名：一路前行，梦想从地府起飞。
是个工作群没错了。
许民安讶然：“你们什么时候有的群聊？！”
小江：“一直都有”
魏征也掏出他的地府手机：“对，一直都有，老弟你没进来奥？”
他说着，还又飞快地抢了几个红包。
许民安：“…………”
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小江见许民安满脸的受伤不禁有些好笑，他安慰道：“过一会儿就把你拉进去。”
“啊……好！”
许民安的脸上再次展现了笑意。
在这说话的时候，魏征又趁机抢了几个‘红包’，可谓赚得“盆满钵满”。他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地藏不住了。
小江自然不肯让他如此得意，在上划看了看聊天记录后，小江冲魏征正经道：
“判官大人，该您发‘红包’了。”
……
店内顿时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魏征从沙发上站起，“正色”道：
“啊，这个，殿里还有许多公文没有判，我先走了奥。”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化作一缕白烟消散了。
许民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刚刚发生的一切，自从被识破了身份，他是装都不装了，连门都不走了。
6
这下，店里就又只有许民安与小江了。
许建国吃饱喝足，满足地往地上一趴，整条狗是动也不愿意动，没过一会儿，它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今年的春晚节目一如既往地记忆深刻，主持人在台上声音高昂，情绪饱满，庆祝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到来的新年。
远处的高楼万家灯火，一个窗户代表着团圆的一家。
许民安的心里生出些别样的情绪。
这并不是他身死后的第一个春节，但今年的他却格外地希望一些温暖。
或许是在过去的那一年里见到了许多超越生死的感情，才使得他对万家团圆有了一层新的理解。
小江把穿上了外套，把手机也放进了口袋里，他冲还在发愣的许民安道：
“随我来。”
后者默默地跟了出去。
两人漫步在南江市的街道中，今日并无多少行人，寒风也并不会因为春节的到来而停止它的脚步，但四处可见的红却在张扬地等待着春天的降临。
他们的身体在黑夜中化为虚体，此时只有彼此能看得见对方，风将他们没有重量的灵魂吹向这座城市亮着灯的那个窗口，在一阵呼啸后，这世界在许民安眼中有再次安定下来。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与小江站在一家居民房的窗户外了，从内望去，屋里的电视还开着，同款春晚也正热火朝天地播放着，这家的人正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家中不多的几个孩子也手捧着红包开开心心的。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许民安的目光还紧紧地放在坐在沙发正中位置的男人身上，这男人此时还正笑容满面地将手里的红包发给一十几岁的孩子，两人长得有几分相像，想必应是父子关系。
但这男人，与许民安，同样也是父子关系。
可每到这亲人团聚的时刻，他会不会想起，他还有一个儿子，死于某座高楼之下。
小江见许民安满脸失望，他拍了拍许民安的肩：
“看那边”
许民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餐桌旁的木柜上还立着一张他的彩色照片，照片之下，则是几封厚厚的红包。
与他死去的年数刚好相等。
或许，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忘记他。
又是一阵寒风刮来，吹得许民安不得不随风而去，他启程时路过了他父亲身后的那扇窗，引得他父亲频频回头张望。
“民安？”
他父亲冲这吹过他窗外的寒风问道。
回答他的，也只有呼啸的风声。
……
他们再次随着这阵风飘荡到了另外一户人家。
许民安静静地看着窗内的一家人。
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做了满桌子菜，幸福的三口之家说着对于新年的祝愿与期盼。
坐在桌边的女生应该是许民安的妹妹，因为她与这忙着布筷的女人长得很像，但眉眼间多了一些少女的灵动。
据说夫妻间总会有些奇怪的默契，就算是分开了的也如此。
许民安的爸妈之间的默契就在于，他们都喜欢将许民安的照片以彩色的形式洗出来，再放置在某个本身应该用做家具的木柜上。
而许民安母亲的家里，那放着许民安照片的木柜之上，还摆着一盘炒得红红火火的辣子鸡。
小江与许民安并肩立于窗外，未有言语。可不用说，他也知许民安此时所想。
风将这家窗前挂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许民安的母亲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她抬头看向许民安曾经停留的窗口，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妈，怎么了？”
许民安的妹妹问她。
女人回神，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红红火火的菜：
“没什么，只是想你哥了。”
7
这场穿梭于城市中各个街道的风终于停了。
许民安在一陌生街口站定，心中泛起阵阵感动，自他死后，他的父母在处理完他的身后事之后便回归正常生活，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悲痛。
但其实只是将这悲痛藏匿于生活的每个细节中，平日里不见，但处处是想念。
今夜的许民安，见到了父母，喜欢的人也在身侧，这也算大圆满。
“谢谢你”
许民安冲他搭档诚恳道。
小江倒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感谢的，第一次被眼前这位这么认真地道谢，他都有些不自然了。
于是不自然的小江再次不自然回应道：
“不早了，回去吧。”
许民安会意，也笑了起来，他揽上小江的肩，也跟着重复道：
“回去吧！”
这次，小江并没有挣开他。
他们并肩向梦梦奶茶店行去，那里有一扇窗，是属于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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