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echazo.

“那碗汤”民间民意反馈调查组(新岁3)

对于某个人的人设判断很迷茫

私设是过了五百年性格与野心都会发生一些变化。

  

  

1

  彼时还很“热闹”的城北街道,此刻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许民安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地追上小江,他一脸谄媚:

  “搭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后者似乎不是很愿意搭理他,用手中还未收起的剑指了指远处,半天,才从嘴里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

  “找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一听这话,许民安顿时来了精神,他走得比小江都要快:

  “在哪里?我们快去!”

  最好是给他一窝都端了,免得接着祸害其他女孩子!

  于是在片刻之后,两人又再次站立在了那曾经的巷子口。

  那一列纸扎人实在是给许民安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当时也因情况紧急,他们并未把这巷子摸透了,所谓不走的路都要走三次,许民安现在是信了。

  此刻,已过凌晨,北风萧萧,吹乱了二人的发。即使这巷子里已经没有什么诡异的花轿,亦或者是那些没点眼睛且“生生不息”的纸人,可这被强迫“娶亲”的怨气依旧在这巷子内环绕着,而除此之外,那被金钱蒙蔽了本心的罪恶才是此间最恶毒的存在。

  此去,不知前路是何,但许民安却总觉得比在团圆殿中还要不安一些,他侧过脸去深深地望了一眼小江:

  “搭档”

  他踌躇着开口。

  小江也回望着他:“怎么了?”

  ……

  话到嘴边,许民安却又说不出口:

  “没事……”

  小江:“…………”

  从刚才招娣的拥抱开始,他就莫名有些低沉,再看看许民安,他心中那股难受劲儿更甚了。

  小江没有再说什么,带头向巷子里走去。

  黑夜总是在带给人恐惧的同时又带给他们无限的勇气。

  许民安神情一震,冲那背影喊道:

  “等……等回去了!我们能不能接着‘谈谈’!”

  小江身型一顿,他回过头去,见许民安脸上都是恳切与忐忑。

  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烦闷突然就散去了不少。

  “可以”

  他的嘴比他的心快一步答应了下来。

  听到他的回答,许民安顿时眉开眼笑,他脚步轻快地追上小江,与他一起朝巷子深处走去。

  

2

  凡行过必有踪迹,既然送亲从这里开始送,那么“娘家人”也必定在这附近。小江与许民安在这巷内继续前行,只觉自进入这巷子后,他们就一直在走路,从未停过;可这巷子却也从未到达过尽头。

  “是幻境?”

  许民安停下脚步,知道再这样走下去也是徒劳的。他想起小时候上微机课时经常见的一个电脑动画屏保,也是像这样一般,只要不移动鼠标,就会在一处“胡同”内不停地打转。

  “不,并非幻境”

  小江否认道,他伸手去触碰巷子中坚硬的墙壁,又闭上眼睛感受穿堂的风拂过脸颊。

  如果这是幻境,那么一切也太真实了些,这些来自于大自然的微动,任谁都无法制造出来。

  可这巷子也确实太长了些……

  许民安也随着他四处摸,但并没有摸出什么东西来,这是两面再普通不过的墙,甚至砖缝之间已生出杂草。

  在这样的季节,以及这样的环境中,显得很有生机。

  当时的那些纸扎人,就是靠着这两面无尽头的墙而站立的。

  ……

  “刚才那些纸人是怎么走出来的啊?他们明明那时候还没有眼睛!”

  许民安疑惑道。

  一堆纸扎人能走通的巷子,他们却走不通,这不很奇怪吗?

  但这句话在无形中启发了小江:

  “你刚才说什么?”

  “啊?我说这些纸人是怎么走出来的。”

  许民安老老实实地又重复了一遍。

  小江摇头:

  “不,是下一句。”

  许民安又想了想:

  “啊!下一句是:他们明明没有眼睛。”

  是了,眼睛。

  如果这环境都没有问题,那或许是自身的感官欺骗了自己。刚才的纸扎人之所以在巷中还没有眼睛,是因为一旦这眼睛“长”了出来,也同样会欺骗它们。

  如此境地,无眼胜过有眼,眼盲而心却不能盲。

  这次,是许民安与小江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既然不能再用眼睛去看,我们还能做什么?”

  许民安小声地问着小江,因为此时他已不能确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万一就站在人家大本营门口呢?

  小江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将手中剑鞘的一端交给许民安,自己又握住了另一端:

  “闭眼,抓紧它,跟着风走。”

  或许此刻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但风却永远不会欺骗他们。

  许民安乖乖抓住剑鞘,却又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可待会儿我们都闭着眼睛,即使都抓着它也没用啊……”

  两手距离太远,即使一方走散,另一方也无法立刻察觉。

  这确实是个问题,或许小江可以立刻察觉到许民安不见,但许民安却绝对没有那么快的反应。

  思来想去,许民安悄悄地握住了小江另外一只手。

  虽不排除有其他想法,但许民安自有他的说辞:

  “这样,就不怕你走丢了。”

  ……

  小江:“…………”

  他低头看向那交握的双手,有些不解,又有些疑惑。但刚才许民安言之有理,如此境况,走散了会很麻烦。

  更何况……

  他们又不是没有拉过手!

  如此,小江收回了剑鞘,另一只手也反握回去,两手紧握,任谁也无法将它们分开。

  他们就这样以双眼紧闭,手牵着手,每一步都以“虔诚”试探的姿势在巷子中奇怪地走着,风从身前吹来,他们便逆风而行,一步都不肯退让。

  不知又走了多久,风停了,耳边传来的声音也不再是风声。

  小江睁开双眼,一家带着院子的纸扎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城北多年未改建设,因此许多的建筑物还是老几十年前的样子,这种自带院子的店铺在城北也并不少见,顾客若是想去买什么东西,需要跨过大门,经过院子,再进入铺里。小江抬眼,大门上的牌子刻着“南江市纸扎铺”这几个字。

  很好,完全看不出任何店主的个人信息。

  这样的一家纸扎铺在城北并不稀奇,只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有它一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那就是如今最奇怪的事情了。

  许民安脚步轻慢地往门口一站,抬起手准备敲门,不过在敲下的时候又将手腕提起,他犹豫地对小江道:

  “我们……进不进去?”

  是了,这个时候上门,难道要说自己是来买某些用品的吗?

  突然造访,万一人家只是一普普通通卖纸扎用品的呢?

  小江谨慎地观察着四周,除了因夜太深而四下无人,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他又抬眼看向院墙——这里的院墙与巷子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并没有多么高,如若想翻墙而过,对于一般人而言努努力都可以做到,

  更不用说小江。

  既然外表并无异常,不如去看看内里。他冲许民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在原地等待,下一瞬便飞身上了院墙。

  虽然这种暗中窥探他人的做法不太文明,但在小江生前,他却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毕竟任务下来的时候,总是要先知己知彼,才能够百战百胜。

  脚还没站稳,一股生人的血味儿就扑面而来,这味道太过于浓重,小江几乎可以在第一时间就确定,这座院子内一定有什么涉及到人命的东西。而这几面围墙则形成一结界,将这血味儿与罪恶都封了起来。

  根据方才招娣提供的消息,参与这样交易的应有四方人,“新郎倌”的亲属,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负责寻找“货物”将其带回的帮手,以及“货物”本身。

  这帮手,必定是心狠手辣,为了钱财不择手段之人。毕竟合适的“货物”十有十会不从,对此,解决方法只有一条:将其杀害,再带回来送上“花轿”。

  也因此,这些“货物”也定是城市边缘人士,她们流浪至此,或许已经没有亲人,又或许家里并不在意她们,甚至想利用她们多赚一些钱。所以这生意才会这么“红火”且不宜被人发觉。

  这院子下面压着的,是数十名女子的悲惨人生,亦是无法赎清的罪孽。

  小江往院子里看去,果然看到了几名手握染血尖刀,还在数钱的壮汉。

  不,他们不能被称为壮汉,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罢了。而除了这些“恶鬼”外,院子中还立着许多纸扎人,与刚才被灼烧过的不一样,这些纸扎人明显还是半成品——它们还没有被穿上送亲服,整个身体凄白地立于夜色之中;只是相同之处在于,这些纸扎人脸上依旧被画上了瘆人的笑容,一双眼眶中也没有被点上眼珠子。

  如此令人胆寒的纸扎人,正常的纸扎店并没有售卖。

  小江立在墙上,看着“恶鬼”们那放在钱上贪婪而又无耻的目光,再看看那些并无知觉的纸扎人——它们本只是一张纸,但奈何制作它们的人心思恶毒,终使它们成为了此等罪孽的帮凶!

  ……

  如此,也没有什么需要确认的了。

  刚才阵仗闹得这么大,幕后之人肯定已经知道今夜之事并未成功;而现在这几位帮凶还在院子内肆无忌惮地数着钱,明显是毫无悔过与恐惧地在等他们上门!

  ……

  小江从墙上下来,神色严肃。他走到大门前,暂未开口,只是这眉眼间的阴郁令许民安有些忐忑。

  “怎样?”

  许民安小心地问道。

  随后,他眼见着他的搭档由虚体化为实体,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大门,似乎是想把这门烧出一个洞来。

  小江道:“不用敲门了”

    他一脚把这门向内踹去!甚至由于使劲儿太大,这扇门竟然被踹得飞出去几米远!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

  许民安今晚不知第几次目瞪口呆。

  “直接踹。”

  在尘土飞扬中,他听到他的搭档如是说。

  

3

  小江在许民安心目当中,一向沉稳冷静,思虑周全,遇到任何事情都有办法解决,甚至还能抽出空来“安慰”一下他。

  但是今日的小江,却做出了踹门之举。

  那浓重的血味儿极其呛人,许民安忙化为实体,与小江一同站立于这已没有门的门框前。

  院内的凶徒听到这声巨响,再看看被踹到他们面前的门,几乎是下一瞬就全员拿刀站起:

  “干什么的?!”

  带头的一脸凶恶。

  小江冷笑一声:“我来送报应!”

  这话大概戳中了各位凶徒的心,他们没有组织地向小江二位冲来,言语中都盲目自大:

  “报应?老子杀了这么多人从没见过谁来报应老子!我看你们是找死!”

  “我看这两个长得都不错!咱杀了给几个富婆配上!”

  ……

  他们甚至在这个时候都还想着赚钱!

  小江皱眉,抽出他的剑来,此时剑身通体泛着赤色,许民安一看便知,这次他的搭档又是准备动真格了。

  只是……

  许民安看向了几名凶徒的刀。

  沾了生人的血,便可伤害到他们的灵魂;而年会的时候也明确说过,如果他们对生人做出什么事情,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思及此,许民安轻声道:“搭档……”

  小江似乎是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回应:

  “不必担心”

  下一瞬,他便执剑向凶徒们冲去,并轻易地制住其中一个看起来应是“大哥”的,剑柄往他后脖颈一敲,这名身体壮实到快有两个小江大的壮汉就这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几个,自然不在话下。

  他飞身而起,踩中了其中一位的肩膀,又是一击!趁这位还没有倒下,他长腿一划,又踢中了一名还在妄想将他拽下来的凶徒。随后他又将手中的剑向空中抛出——这剑在他生前与他同行这么多年,死后又与他同葬,早就沾上了他的灵气。

  因此,不用小江动手,这把剑也懂他心意。

  剑在空中盘旋,速度快到在外人来看只能见一红光,这抹红光追着剩下的几人满院子地刺,虽没有一处刺到要害,甚至并未伤及他们,但很快的,这几位失去首领的凶徒就意识到他们或许是真的“见鬼”了。

  这下他们终于怕了,在前有小江许民安,后有赤剑步步紧追的情况下,他们慌不择路地就往门外冲。

  但如今夜色深沉,门外都是他们“自己人”布置好的陷阱,恐怕这一出去,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不,或许他们已知破解之法,但还在这院子内的两位并不会放过他们。

  许民安深怕他们会逃出去,在思索一番后,眼睛发亮地对小江道:

  “搭档,借你剑一用!”

  小江听之召回了剑,并没有问什么,而是直接将它递给了许民安。

  这剑并不轻,跟随小江许久也不会服其他人。但它却意外地配合许民安。

  它似乎是知道它自身的重量,与其说是被许民安拿起,不如说是整个剑身“飞”在许民安的掌中,并倾力配合着许民安的动作。

  只见许民安带着剑往院内那一排纸扎人走去,他轻挑剑尖,在每个纸人的眼眶之处都戳了两个洞,远远看过去,这些纸扎人就像是长出了眼睛。

  瞬间,一院子的纸扎人都“活”了过来。

  谁最后点的眼睛,谁就是它们的主人,纸人们扬起那张诡异的笑脸,等待着院内的二位发号施令。

  “拜托你们出去盯紧那些混蛋了啦……不要让他们出巷子。”

  这号令,软绵绵的,还有一点点儿礼貌,很有许民安特色。

  纸人们迈着僵硬的纸腿,整齐划一地出了院子,没有穿红戴绿的身躯很快就融入了院外的夜色之中。

  “哗啦哗啦”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格外明显,起风了。

  片刻,巷内传来了几声惨叫,作茧终自缚。

  小江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许民安;此时在他眼中,匡连海的灵魂似乎也附着在许民安的身上,两具灵魂深深浅浅的,使许民安的灵魂也不稳定了起来。

  如匡连海所说,他们本就是一体双魂,最终也必将有一方占了上风并兼灭另一个灵魂;只是,如若是代表恨的匡连海为胜者,那么眼前这善良有礼貌的许民安或许将永远不会存在。

  如此,上天入地也难寻。

  

4

  院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名昏死过去的凶徒,石桌上也放着几沓没有来得及被收起的粉红色钞票。小江与许民安通通无视,跨过他们走到了这还点着灯的主铺门前。

  可以看出屋内烛光摇曳,一些纸扎品的大致轮廓都被照了出来,但却并未照出任何人的影子。

  许民安犹疑道:“里面不会没人吧?”

  他又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这院子里也没有再藏其他人,才敢站得稍微松散一点儿。

  小江思索一番,眼睛紧盯着这紧闭的房门,回答道:“不,屋内有人”

  今日四顶花轿,四次冥婚,如此阵仗,必定有人在幕后指挥;而这巷中迷障,院内的结界,也需有人在此坐阵。

  所以这屋内不仅有人,还得是一位“高人”。

  而这人迟迟未曾露面,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许并不是在躲避他们,只是未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于此,这屋内的人,不太好对付。

  “那现在该怎么办?”

  许民安问道。

  今日过五关斩六将,心情也是既惊悚又愤怒的,到了最后的节骨眼儿被堵在这里,实在是有些辜负今夜的这些遭遇。

  这个问题小江没有回答。

  面对强有力的敌人,最优解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趁早跑路。可今日已然打草惊蛇,若是跑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命殒于此。

  “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办?”

  小江反问他。

  是冒着危险去会会这位高人,还是转头就跑保全自身?

  这样的选择很难定夺。

  而在许民安心里,他也有两个选择,只是他的与小江的不同。

  那便是:站在这扇紧闭的门前,究竟应该是上去礼貌地敲门,还是一脚把门踹开?

  许民安就是许民安,他或许会怕,但却不会退缩。

  他认真地看着小江:“搭档,我是不会落跑的!”

  与此同时,他伸手探向小江的掌心,将小江暗藏在其中的一道符箓抽了出来。

  小江微怔,这被人识破心思还是头一回。

  这是一道“日行千里”符,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在使用之后瞬移到某处,方才如果他表现出任何一丝害怕,小江都会把这道符贴在他身上,然后独自一人去面对屋内的“高人”。

  小江就是小江,他会允许让别人先跑,自己留在原地等待未知的危险。

  ……

  这道日行千里符被许民安妥善地收回了口袋里,他很有“义气”地又揽了揽小江的肩:

  “我说过,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甚至对小江刚才的行为有一些生气,只是这样的生气很快便被一种叫做并肩作战的甜蜜压过了;于是他又无比真挚道:

  “如果今天我们注定魂飞魄散,那也一起魂飞魄散!”

  这话他在一天之内说了两遍,每一遍都是发自内心且诚意满满。

  或许小江曾经一人度过了无数孤寂与危险,但此后都会有他陪着他了。

  

5

  许民安终是在敲门与踹门之间选择了后者。

  理由无他,敲门还是太礼貌了。

  小江全程抱着胳膊看着他做完了从踹到收腿的一系列动作,丝毫没有想出手的心思。

  理由无他,该不礼貌的时候就得不礼貌。

  就如招娣所说,那不是什么头发花白的老爷爷,那是头发花白的老东西。

  于是,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南江市地府孟婆餐饮便民窗口的这对搭档,先后梅开二度且十分有默契地踹了两次门。

  现在这纸扎铺可谓从里到外,畅通无阻。

  “进?”

  “进!”

  语气坚定,没有任何犹豫。

  不过他们也不用进了,因为这铺子里的人,出来了。

  许民安忙后退几步到小江身边,两人一起无比紧张地看着这幕后黑手渐渐露出面容。

  头发花白,面容和善慈祥,一副活菩萨的模样。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为金钱做出如此恶毒之事的存在。

  许民安也不敢相信,因为这人,他见过很多次。

  “你……你!你,怎么会是你?!!”

  他无法将那位卖三喜丸子与螺蛳粉的大爷与这幕后执掌冥婚之人联系到一起。

  不,这不是人,这是和他们一样,从地府而来,并为其做事的鬼!

  “哟呵,小民安来啦?!”

  “大爷”的笑容依旧和蔼,甚至语气之间也像是在再平常不过地与他们打着招呼。只不过许民安听着,后背都在发冷。

  小江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将许民安往身后挡了挡,冷静开口道:

  “原来是你”

  ……

  这位卖三喜丸子的大爷,与他下去的时间并没有间隔太久,数百年来也算是旧相识;但两人却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共事,每年中元或者年会见一两面,说上两句话,就是顶多了。

  但在其他同僚看来,这大爷却似乎永远是一位和善,善于交际的老人。

  可大家都忘了,如若是这样,又怎会在这地府里停留数百年?

  “呵”

  大爷讽刺地笑了一声:

  “怎么不会是我呢?小江”

  他念着小江的名字,仿佛与他再熟悉不过。

  小江也突然在这一声点名中想起了许久之前曾经存在过的一位“故人”,他也是这般,眼里放不得几个人,于是最终也落得一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地府数百年孤寂,原本你再需几年就可重新轮回,何必如此?”

  小江皱着眉头,似乎他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缘由。

  大爷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又往前走了几步,面容也在顷刻间发生了变化,除去满头花白的头发,许民安发现,此时这位大爷似乎变得年轻了一些。

  他的面上闪过一丝狂傲与不屑:

  “轮回?当人有什么好的?!生老病死,被命运掌控!每一世结束,都带不走任何东西!不如做这永世的鬼,将生前的辉煌一直持续下去!”

  这段话听得许民安是云里雾里的,他不是很明白这生前的辉煌与伤人性命赚人钱财有什么关系。

  “那……那你也不能伤害无辜的人!你的辉煌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许民安冲他喊道,眼里都是愤怒。

  听到这句话,眼前这位不可思议的存在下了台阶,一双浑浊的双眼直视着他们:

  “那不是无辜的人,那是钱!我旧时的部下都已死去轮回,我需要钱去收买更多为我卖命的人!”

  他指了指那些还躺在地上的凶徒:

  “你看他们!!他们甚至可以为了我去杀人!”

  ……

  小江不为所动,他也抬头镇定地看了回去,反驳道:

  “他们也是为了钱,并不是你”

  谁知这人再次轻蔑地笑了一声,他看向小江与许民安的双眼里此时都是嘲讽:

  “或许曾经是,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有些东西可比钱诱惑多了。”

  他邪笑着,看向不明所以的许民安:

  “比如,密术!使人可以转嫁罪恶的密术!!”

  罪恶的心再也不必隐藏,罪恶之人也露出了真正的可怖面目。

  这位曾经在中元节亲切地为亡魂们盛好三喜丸子的大爷,此时变得更加年轻了。与此同时,他的五官也在微动着一点一点儿发生细节性的变化。

  渐渐的,他已不是刚才头发花白的老人,而是变成了一副令小江永不会忘记的模样。

  小江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眼前的这张脸,已经与心中的一个名字对上了号。

  只是,数百年过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还会再见到他,甚至是,与他共存数百年。

  小江颤抖道:“岳……龙轩。”

  “是我。”

  岳龙轩很快就承认了,那身专门用来做饭的厨师服还穿在他身上,但只要再看到他那张阴险狡诈的脸,就会觉得这定是一恶鬼吃掉了无辜之人的灵魂,并冒充了他的皮囊来哄骗世人。

  许民安眼急手快地扶住了小江的腰部,他一脸警惕地看着岳龙轩,结合方才小江的表现,便知眼前这“二皮鬼”绝对是个坏透了的家伙!

  ……

  “小江啊小江,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激动吗?我的……黑骑。”

  岳龙轩再次开口嘲讽,他似乎并不把这院子中的任何人放在眼里,或者说,这院子里的所有,在他心中都只是如蝼蚁般的存在。

  “岳龙轩,你究竟要做什么?”

  小江逼问道。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握紧手中的剑,似是要随时准备向岳龙轩刺去。

  岳龙轩笑了起来:

  “做什么?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要重振天门!我要当人世间的霸主!忍了这么些年了!终于等到地府开设人间窗口!……这人间呐,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人性的贪婪!”

  他似乎是很“认真”地看着小江的脸,这张脸过了千百年依旧未变,还是以前那黑骑的样子,还是他讨厌的样子。

  “我能在今日依旧存在,还多亏了你,小江。是你帮我找到了密术所在的地方,我才可以将之前做过的罪恶都转嫁给他人!从而没有被判到地狱里去!”

  无视旁边一脸惊诧的许民安,岳龙轩笑得一脸奸诈:

  “你猜,我有没有把其中的一些罪恶转嫁到你身上呢?!”

  !!!!!

  小江的唇微微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此时很乱,岳龙轩所说的“密术”他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以及这“罪恶”又是什么?这两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所有的问题与思绪都急需找到一个出口,可现在这出口迟迟未出现,反而搅乱了他这近五百年的赎罪之旅。

  许民安见此,把小江往身后一挡,直接对岳龙轩下了定论:

  “你真是坏透了!!”

  ……

  这句话毫无攻击力,甚至对于岳龙轩来说,连侮辱都算不上。

  但许民安却骂得过瘾,因为岳龙轩方才说的密术,他早在团圆殿就听过这个名词,而那本书里也“喊”得很清楚,天门是为了这密术才灭了匡家满门,他这一骂,感觉灵魂深处都松快了不少。

  至于这密术究竟是什么,今日听岳龙轩说完,他也明白了,这玩意儿就是能将自身所累积的罪恶放到别人身上,让别人替他承担惩罚,所以,那些亡命之徒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害人,而岳龙轩这种生前一定做过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的,也没有被判处较重的惩罚!

  许民安想通了之后,对岳龙轩的厌恶又加了一层,他此时胆量惊人,又附加了一句:

  “你确实是个王八蛋!”

  ……

  岳龙轩:“…………”

  他眯着眼睛盯着许民安的脸看:

  “小民安,我们是不是之前也见过?”

  许民安被他看得十分不自然:

  “谁要和你见过!!!!”

  这话稍微有了一些力道,但不多。

  岳龙轩也并不生气,他依旧笑眯眯的,地府这么些年的时光将他的性格与城府锻炼得不再外露于人,也因此,他更加可怕了。

  “见没见过都不要紧啦,因为很快你们就要彻底和这世界说再见啦!”

  说着,他的掌心中腾起一道蓝色火焰。

  这是岳龙轩的魂火,也可以说是他攻击其他亡魂的致命武器,“死”于此火之下的亡魂,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

  小江见此,直接出剑准备格挡,又将许民安推了好几米远:

  “快跑!”

  眼前的敌人与往日的不同,他是千百年前无数人的噩梦!

  “我不跑!说好要一起面对的!”

  许民安冲着小江大声道。

  岳龙轩一手撑火,一手自然垂下,他淡定地看着这一对在院中“深情告白”,笑眯眯道:

  “不用跑,都得死。”

  再看看一脸警惕,举剑对着他的小江:

  “这剑,练得越发好了,那就先从你开始吧!”

  说罢,他手中的魂火仿佛有生命一般,火焰直向小江窜去!

  小江反应迅速地出剑拦下,剑气与魂火互相抗衡,但很快的,这剑气就在魂火的燃烧下变得暗淡。

  许民安站在一边干着急,他正欲立刻冲上去替小江挡下这一击,但对方却早知他会这么做:

  “你……你要是敢过来,我们的‘谈谈’也不必了!”

  说话之间,剑气再无,一道魂火擦着小江的脸颊飞了过去。

  小江身一闪,又离许民安近了一些,他还未来得及整备,便又听岳龙轩道:

  “好玩吗?刚才只是练练手,接下来,可就来真的咯。”

  他说着,手里的那团魂火燃得更加旺盛了。

  “等一下!”

  许民安阻止道。

  他说等一下,岳龙轩就真的等了一下,毕竟在岳龙轩的心中,捏死几只蚂蚁不好玩,好玩的是看蚂蚁垂死挣扎。

  “怎么啦,小民安。”

  他继续“和蔼可亲”道。

  许民安也笑了起来:“岳叔叔和我们同作为鬼,您是真厉害,晚辈真是望尘莫及呢~只是岳叔叔这么厉害了,也还是和我们一样被大家称为‘邪祟’吗?”

  是了,身为鬼,确实也是邪祟的一种没错。

  小江:“…………”

  这阵的许民安,怎么茶里茶气的,还有这种骂别人把自己也骂进去到底是要做什么?

  岳龙轩也一时搞不明白这许民安的态度怎么前后能相差那么大,他冷哼一声:

  “是邪祟又如何?”

  许民安依旧笑着:

  “不如何”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挂鞭炮来。

  “只不过新年放炮,就是为了驱除邪祟”

  “搭档,借个火!”

  小江:“?”

  但眼下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他只得默默点燃指尖火。

  ??????

  许民安速度极快地找出引线,凑近了往上一搭……

  在确定这东西已经被点燃且不会熄灭后,他用尽全力朝岳龙轩扔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这足足一千响的鞭炮在院中炸了开来!

  许民安早有准备地把口袋里的日行千里符撕成两半塞进了耳朵里,又伸出双手捂住了已经一脸懵然的小江的双耳。

  此时这座院子里,只有岳龙轩因为一手执火,而又做不出来捂耳朵这种破坏人设的事情,所以惨遭炮火的轰炸。

  鞭炮齐鸣,噼里啪啦,每一响,似乎都在对岳龙轩恶意说着新年快乐。

  它们炸得灿烂,炸得响亮,这院子,红火极了!

  一炮结束,烟雾缭绕之间,许民安放下了双手,再看看岳龙轩,他似乎有些呆滞。

  放炮对于他们这样的“邪祟”危害力并不大,但又有谁能抵抗得住这一千响鞭炮的爆炸声呢?

  小江找到了重点:“你这鞭炮,哪儿来的?”

  许民安一脸无辜:“买对联的时候那个嬢嬢送的,忘掏出来了”

  小江:“…………”

  看看,长得好看就是能在某些时刻起到关键作用,比如因为长得好看所以被送了鞭炮,然后带到城北炸了岳龙轩一千响!

  合情合理!

  “你……你们!!!!”

  岳龙轩终于绷不住他的和善面容,气急败坏地指着院内气氛格外和谐的这对搭档。

  蚂蚁还是捏死了才好看。

  他掌心的火焰开始泛起了赤色!

  夜风被他召来,再这样一个喜庆的夜里吹来了绝望。

  ……

  “搭档,看样子我们今天真要一起在这里结束鬼生了。”

  许民安有些无奈,但却没有任何恐惧,魂飞魄散之前,有喜欢的人与他一起,那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小江冷静道:“不会”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带着一道日行千里符,只要待会儿岳龙轩一动手,他就会上前拦住岳龙轩,然后趁机将许民安送走。

  只不过,今日的许民安却异常地聪明。

  他没有再给小江行动的机会,而是选择默默地握紧小江那空出来的一只手。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凑近小江的耳朵,对他轻声说着。

  一道赤色向他们攻来,小江下意识地,也反握住许民安的手。

  或许是火势太猛,硝烟太重,兵戈之声太过于尖锐。

  所以许民安没有听到,小江对他的回应:

  “我可能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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